一宗山村命案跨越22年 8000個晝夜警方如何跑贏這場“接力賽”？
發(fā)布時間：2017-06-04 21:57:06 來源：中國長安網(wǎng) 責任編輯：李楠
中國長安網(wǎng)記者 黃海英 文字統(tǒng)籌 楊雪
5月16日，新疆阿克蘇。李兵和同事們已經(jīng)在嫌疑人馮某羔的住所附近蹲守了兩天兩夜。
李兵是陜西省咸陽市公安局大案中隊的副隊長。為了抓捕22年前當?shù)匾黄鹈傅南右扇耍屯聜冏?0多個小時的火車來到阿克蘇。
但他們發(fā)現(xiàn)，馮某羔很少出門。
六點多，正擔心是不是已經(jīng)“打草驚蛇”的時候，小區(qū)門口突然出現(xiàn)了一個人影，讓李兵和同事們瞬間興奮了起來。 “沒錯，就是他！”再次比對照片后，民警們迅速按照設(shè)計好的方案“排兵布陣”：在嫌疑人前、左、右的位置分別安排了民警，形成半包圍之勢。
“馮某羔！”在得到行動指示后，李兵先一個人跑過去，裝作打招呼的樣子，同時大聲喊出了他的本名。
果然，對方直接楞在了原地。一行8人迅速跑過去，將他團團圍住。
然而，隱姓埋名22年的馮某羔并沒有顯得過于驚訝。他點了點頭，只說了一句：“我知道自己犯的事，終于等到這一天了?！?/span>
22年前的一通電話
等到這一天的不止是他。
馮某羔逃了22年，還有一個人也找了22年。他就是永壽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長俎燁，唯一一個全程參與此案的警察。還有三年就要退居二線的他，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忘記22年前的那一通電話——
“我弟弟死了，被馮某羔打死的！”
1995年2月20日，在接到報警電話的時候，俎燁還只是一個28歲的普通民警。
這是一起故意傷害致死案。警方在勘察現(xiàn)場、走訪目擊證人、根據(jù)醫(yī)生判斷死亡原因后，嫌疑人鎖定為馮某羔。
2天前，永壽縣馮家村，馮某羔的哥哥與王某，因瑣事發(fā)生矛盾引起廝打，馮某羔持木棍毆打王某頭部，致其死亡?！拔覀儺斕炀痛_定是他，各項證據(jù)都指向他，而且當時的目擊證人也很多?！辟逕罨貞洝?/span>
可是被害人死后，馮某羔就已經(jīng)聽到風聲逃走了。當俎燁和同事去他家抓捕時，撲了個空。
那時縣里發(fā)生一起命案的影響不小。永壽縣公安局上上下下都很重視這個案子，雖然總共只有60多人，卻派出了三分之一警力全力入村排查，并走訪馮某羔的家屬和親戚。
當時公安局還沒有車。他們?nèi)孔呗?、騎自行車、坐三輪車，去鄰村、鄰縣的?！卑雮€多月里，俎燁和同事從馮家村，到鄰村，擴大到縣里，再到鄰縣，走了個遍。
然而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馮某羔的蹤跡。
有一次馬上就要追上他了
案發(fā)后，警方發(fā)布過幾次懸賞通告，從最初一兩千元，逐步提高到2萬元。的確接到了不少線索，尤其是頭兩年。有一次，俎燁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追上他了。那是1998年，有人舉報馮某羔在陜西涇河河北出現(xiàn)過。舉報者的語氣堅定，這讓他們再次看到希望。
俎燁和另外兩位同事，立即開車前往。挨個鄉(xiāng)、挨個鎮(zhèn)、挨個村的打聽，直到把涇河河北區(qū)域全都摸排了一遍后，他們?nèi)匀粵]有發(fā)現(xiàn)馮某羔的蹤跡。
后來才得知，馮某羔確實在這一區(qū)域停留過。不過，在俎燁到達前又逃跑了。
“要是早點得到舉報線索就好了?！彼搿．敃r信息還不發(fā)達，相對滯后。只能依靠傳統(tǒng)的手段：發(fā)布懸賞通告、協(xié)查令，以及自己走訪調(diào)查，辦案花了不少精力。
直到2000年以后，他們才開始在網(wǎng)上發(fā)布信息，進行比對。但事隔多年，猶如茫茫大海撈針，并沒有馬上取得效果。絕大多數(shù)時候都是這種情況。這些年，去了幾十次，就落空了幾十次。他們走遍了大半個陜西省，也去過四川、河南等地。
俎燁的內(nèi)心十分沉重：走過了上百戶人家，次次都是失望而歸。但不論是他，還是其他同事或者領(lǐng)導(dǎo)，從未提過放棄。“不管用多少人力物力，只要有線索，一定會去！”
這些年他去過案發(fā)的馮家村幾十次，逢年過節(jié)的時候，在逃人員返回家中的幾率較大，他和同事都會準時到村里“報道”。
但每次心里都覺得愧疚，最害怕的就是見到受害者家屬。讓俎燁印象最深的一次是，有一年中秋節(jié)前夕，受害者的哥哥又到縣公安局來問情況。當?shù)弥獌词诌€沒有抓到，眼淚忍不住漱漱地流下來。
俎燁當時有一種欠賬的感覺，自責的要命?！肮ぷ鳑]給人家做到位，案犯沒抓到，這是人命關(guān)天的大事??！”
22年里，兩任領(lǐng)導(dǎo)退休，案情4次交接
這幾乎成了俎燁的一塊心病。
22年里，這個案子經(jīng)歷了4次交接、兩任區(qū)派出所所長退休、兩任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隊長退休。
但是案子還基本維持在5個人負責。從20歲出頭，剛參加工作的新人，到四五十歲的老刑警都有。
“雖然我們專案組的民警換了一茬又一茬，但是抓捕工作一直沒有停止過。”咸陽市永壽縣公安局副局長李小鋒說。 2011年，全國公安開展清網(wǎng)行動?？h公安局再次對這起命案中人物的社會關(guān)系進行了梳理，調(diào)取了更多人員的信息，對馮某羔的邊緣親屬進行了走訪。 2012年，縣公安局新的一屆領(lǐng)導(dǎo)班子到位后，首抓命案積案的攻堅工作。調(diào)集曾經(jīng)辦理此案和有經(jīng)驗的民警，重新組成了專班。
2013年，俎燁也從一個基層民警被正式提拔為刑警大隊隊長。當年年輕的小伙，頭上已經(jīng)開始生出了白色的發(fā)絲。依舊沒有獲得更有效的線索。直到今年5月中旬，他們再次接到舉報，馮某羔很有可能在新疆。
在沒有百分百把握的情況下，永壽縣公安局派出俎燁、李兵等4名民警前往。
在烏魯木齊警方的協(xié)助下，俎燁和同事們用6天時間，篩選出一名和馮某羔模樣相似，1999年入疆，籍名馮某寧的人。
最重要的一點是，他的戶口本籍貫寫的是——陜西咸陽。警方隨即將馮某寧的照片發(fā)回局里，請當年辦過案的老民警一起辨認。
與此同時，他們在烏魯木齊警方的陪同下，一起前往馮某寧的戶籍地阿克蘇庫車縣。
途中因為風力太大，火車被迫滯留在荒漠中三個多小時。望著窗外的戈壁灘，看到沙塵暴即將到來前的天空，也許是積壓已久的情緒，讓李兵感覺像是世界末日來了一樣。
“感覺這個案子的難度大得很，有一股莫大的壓力壓在自己心口。但是來都來了，費了這么大力氣，非得把這個情況弄清楚?！彼蛋到o自己鼓勁。
叫哪個名字？馮某羔，還是馮某寧？
抵達庫車縣后，他們先前往派出所對馮某寧個人及家庭成員的信息進行再次確認。
發(fā)現(xiàn)馮某寧的妻子跟馮某羔之妻姓名只差一個字的時候，他們幾乎認定：“就是他了！”
這時，老家也傳來好消息，經(jīng)辨認，此人就是當年的馮某羔！
為了避免打草驚蛇，俎燁和同事們只在馮某寧居住地的外圍調(diào)查。派出所、小區(qū)、網(wǎng)吧、教育局，從早上七點，一直摸排到晚上十點。
雖然22年里這種時候已經(jīng)是家常便飯，但比以往更加困難的是，由于水土不服和時差，俎燁和同事們相繼出現(xiàn)感冒、頭疼、嘔吐等癥狀。不習慣新疆的飲食，他們就一箱一箱的吃泡面。
上天不負有心人，近三天的走訪，俎燁和同事們最終確認了馮某寧所居住的小區(qū)。
緊接著，需要討論的就是抓捕的細節(jié)，主要有兩個問題：第一，在什么地方抓捕？
“有兩個選擇。一個是在嫌疑人家門口。但局限是，擔心他跳樓自殺，也不利于民警抓捕。第二個是在小區(qū)門口，地面平坦，這樣也能保證雙方安全?！崩畋貞?。
第二，到時候叫哪個名字？馮某羔，還是馮某寧？贊同喊馮某寧的人認為，不是百分百確定就是要找的人，喊馮某寧，不是本人的話也不會有其他影響。
而贊同喊馮某羔的人又說，如果真是他，在新疆沒人知道他叫這個名字，喊真名更能明顯看出他的反應(yīng)。
最后他們決定：反正喊哪個都是跑，就喊馮某羔！
雖然俎燁也去新疆了，但由于已經(jīng)50歲了，并沒有參與抓捕?！澳昙o大了，抓捕需要年輕人?！?/span>
行動比預(yù)想中順利。見到馮某羔的時候，俎燁按捺不住高興的心情說：“終于，你回來了?！?/span>
對方似乎也如釋重負：“對，回來了，不跑了?！?/span>
5月25日，火車把他從新疆帶回陜西，44歲的馮某羔正式結(jié)束了自己的逃亡之路，踏上了回到家鄉(xiāng)的路。
22年前欠下的這筆“賬”，俎燁總算是還上了。
中國長安網(wǎng)6月4日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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